何源胜
麦子黄了,布谷鸟叫了。
麦黄和布谷鸟叫,究竟谁先谁后。有人说是黄了才叫,有人说是叫了才黄。其中似乎隐藏玄机,也颇有深层的学问。其实,我妈一句话就道出了真谛:是时候到了。
小时候看到麦黄,我一般用黄灿灿如金子之类比喻,后来老师加上“铺满山坡”,给了乡村规模宏大的色彩,让人震撼。我觉得老师大气而奢侈,让我无比钦佩。但真的黄金要铺满山坡,还要闪耀光芒,我简直无法想象。但我妈说:这比黄金还贵。是啊,麦子颗粒饱满,释放的热能,基本能保证我们全家一年不挨饿。
青黄不接的时候,黄就是一种信号,一份喜悦。难怪麦子一泛黄,我们全家心情就会高兴起来。在布谷鸟声声呼唤中,我们用镰刀收割麦子、用连枷翻打麦子、用太阳暴晒麦子、用风车脱离灰尘,一颗颗麦粒,黄灿灿的就装进了袋子、柜子、坛子、囤子。这时候的麦子,一靠近就会醉人,一靠近就想咀嚼,一咀嚼就会露出笑脸。
那是有太阳的味道、布谷鸟声的味道、镰刀的味道、汗水的味道。
麦秆的黄和麦粒的黄,一样充满诱惑,但又各司其职,各尽其责,各得其所。有的进入灶膛,有的进入磨坊。进入灶膛的变成了炊烟,变成了图腾;进入磨坊的成为了灰面,成为了我们的生活。我喜欢这样的乡村秩序和规范。就好像放牛,我在前面,牛在后面;就好像耕田,牛在前面,爸在后面;就好像割麦,麦子在前面,爸妈在后面,我们在最后面。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规律,真实而自然,质朴而友好。麦子在最前面迎镰而倒,爸妈在后面乘风破浪,我和妹在最后面捡拾穗子。这是我们全家的人员组合和力量分配。一家人的力量全部用在麦地里,这是对土地的重视,对麦子的重视,对生活的重视。我妈说,只有重视才有收获。
然而现在,我们早把土地还给了土地,草还给了草,麦子还给了麦子。那些和乡村有关的生命,植物或者动物,已经蜷缩到词语中去了。在词语中泛黄的麦子,经过季节更替,层层变异,已经失去了麦子的意义,成为了一个符号。我妈说,现在的麦子不是那个味了。
如今,又是麦黄时节,我开始在词语中怀念麦子:金黄满山坡,耳边布谷鸟声声欢唱。阳光下,我们和麦黄有了一样的皮肤,镰刀飞快在五月风中闪亮,麦秆“嚓嚓”应声倒下,我们成捆成捆用背架子运送下山。晒场上,太阳,风车,连枷,汗水。我们手忙脚乱,来回奔跑……
(图片来自网络)
何源胜,四川散文学会会员,南充散文学会理事。喜欢在温情的文字里徜徉,和你共享生活的静美。(欢迎关注,欢迎转发)。